4月3日，上海市促進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大會舉行。會議部署實施《新時代新征程促進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措施》，為上海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邁上新臺階吹響了新的號角。
每個城市都有其自身的創新稟賦。在上海這片土地上，民營經濟與城市共成長，作出了重要貢獻。從外灘金融街的資本浪潮到張江科學城的創新脈動，在上海的民企通過“制度創新賦能+全球資源配置+垂直生態深耕”的三重優勢，形成了既接國際規則、又具本土韌性的特點。這些優勢和特點，不僅源于國家戰略的頂層設計，也在實踐中淬煉出發展邏輯，為民營企業應對未來挑戰、實現高質量發展打下扎實的基礎。
“三重優勢”奠定發展基石：制度、資源與生態的協同共振
上海作為中國經濟最活躍的城市之一，長期以來被認為“國企強，外企多”。事實上，上海民營經濟的發展受益于所在城市的獨特的戰略定位和資源稟賦，在制度創新賦能、全球資源配置和垂直生態深耕三個方面，形成了自身的發展邏輯及未來潛力。
（一）制度創新賦能：重構激發市場活力的底層邏輯
上海的制度創新主要體現在政策先行先試和營商環境的持續優化。從2018年起，上海連續七年發布營商環境行動方案，實現從1.0到8.0的持續迭代升級，努力建構激活市場活力的底層邏輯。具體體現在以下幾方面：
發揮“國家戰略疊加”政策優勢 。作為全國首個自貿試驗區、臨港新片區和引領區“三區疊加”的改革開放窗口，上海擁有改革開放先行先試的強大動力。在跨境數據流動、離岸金融、知識產權保護等領域先行先試，為民營企業創造制度紅利。在監管模式上，浦東首創的“包容審慎”機制為創新松綁。通過負面清單管理、跨境資金池等政策，降低民營企業準入門檻和運營成本。浦東持續推進“一業一證”改革，總體實現審批時限壓減近90%，申請材料壓減近70%，填表要素壓減超60%，大大提升經營主體行業準入便捷度和感受度。
持續完善數字化治理體系 。上海“隨申辦企業云”APP已接入多個部門的196項服務，推出普惠金融專區、上市服務專區、納稅服務專區、綠色金融專區、集成式發布政策庫等熱門專區，為企業用戶提供涉企事項辦理、涉企信息查詢、惠企政策發布、利企項目申報等相關惠企服務，為企業打造“一企一檔、千企千面”的特色辦事服務體驗。
積極探索知識產權保護制度 。比如，黃浦區知識產權局聚焦知識產權公共服務標準化、規范化、便利化建設，成功打造了統一、高效、便捷的區級綜合性知識產權公共服務窗口，全面提升知識產權公共服務便利化水平。徐匯區正在積極探索開展知識產權證券化工作，拓寬多元融資渠道，紓解企業“融資難、融資貴”難題，吸引更多的社會資本投入科技創新領域，進一步促進科技成果的轉化與運用，助力營商環境優化。
努力探索科技管理制度創新 。比如，張江科學城推出“研發用物品白名單”，加速創新藥研發進程，助力生物醫藥特殊物品“進得來、通得快、管得住”。這一“浦東經驗”復制全國，我國迅速躋身全球細胞治療第一梯隊。
（二）世界資源配置：打造全球要素整合的超級接口
上海擁有龍頭帶動和鏈接全球的獨特優勢，以及地理和功能上的特殊條件，可以助力民營企業高效整合全球資源。
強化全球資源配置能力 。依托制度創新、資源集聚和全球化視野，通過系統性改革構建的“創新土壤”和“國際賽道”，為民營企業提供了突破傳統瓶頸、參與全球競爭的戰略機遇。在創新要素集聚方面，民營企業通過“全球創新合伙人計劃”與全球一流大學等共建研發中心。
積極建設“浦東國際人才港” 。立足“樞紐型人才綜合服務平臺”定位，在功能集成上注重“全覆蓋”，在落地服務上突出“一站式”，在服務保障上體現“專屬化”，在人才通行、工作、生活等方面推出一系列首創性、引領性舉措。整合外專、出入境等部門近80項窗口業務，讓海內外人才一窗辦完所有事。目前已累計服務超74萬人（證）次，吸引了一大批海內外優秀人才近悅遠來。
不斷做好科技金融工作 。開展科技金融生態圈完善工程，聯合出臺多項科技金融領域文件，推動實施專利質押登記線上辦理、知識產權質押貸款風險“前補償”等試點工作，加快創新成果向新質生產力轉化。
（三）垂直生態深耕：孕育產業協同創新的熱帶雨林
在全球產業鏈加速重構的背景下，上海民營經濟通過垂直生態的深度耕耘，構建起具有自組織、自適應能力的產業創新生態系統。這種“熱帶雨林式”的生態模式（即多主體共生、自組織的創新網絡），不同于傳統產業集群的線性發展路徑，而是以知識共享、風險共擔、價值共創為核心，形成多物種共生、多層次嵌套的有機體系，為新興產業崛起提供了獨特的發展沃土。
構建產業生態賦能模式，打造“國引民進”的創新共同體 。從初創企業的“張江孵化器”到獨角獸企業的“臨港加速器”，形成“苗圃—孵化—加速—上市”的培育鏈。此外，張江實驗室、上海光源等大科學裝置向民企開放，降低研發成本。比如，商飛大飛機項目中，200余家民企參與C919研制，相關民企研發的航空鋁材使國產大飛機材料成本降低40%，形成“國家隊牽引、民營隊攻堅”的協同范式。
推動鏈主驅動的生態裂變，實現從單點突破到系統進化 。比如，商湯科技打造的AI開發者社區，匯集4.2萬家企業共享算法工具鏈，催生出智慧醫療、工業質檢等23個垂直應用場景。聯影醫療集團與供應鏈合作伙伴共同打磨出一系列高精尖零部件、元器件，既滿足了技術標準，也帶動了200余家企業打造出一個本土高端醫療設備產業鏈。
積極創建“熱帶雨林式”的創新生態，促進民營企業良性發展 。多家國內外領軍企業在上海設立了20個大企業開放式創新平臺，帶動中小微企業技術水平提升，加速創新創業項目商業化、國際化進程。參天大樹與灌木叢林共生共榮，這一良好的雙創生態，對全球人才、資本、項目、技術形成了強力虹吸效應，培育了喜馬拉雅、亮風臺、鈦米機器人等行業頭部企業。
動態平衡：國際規則與本土韌性的辯證統一
在全球價值鏈深度重構、國際經貿規則加速演變的背景下，上海民營經濟既以高標準接軌國際規則，又以本土韌性筑牢發展根基，在開放與安全、效率與穩定之間實現了動態平衡。
高標準接軌國際規則，鍛造全球競爭“通行證”。 上海民營企業的全球化基因，源于對國際規則的系統性適配。從跨國并購中的合規管理到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的完善，從參與國際標準制定到嵌入全球研發網絡，上海民企以規則為紐帶重構競爭力。這種“規則嵌入”不是被動適應，而是主動將中國企業的治理智慧注入國際規則體系，形成雙向賦能。更深層的突破在于全球價值鏈位勢躍升，印證了“規則接軌—技術突破—市場占領”的進階邏輯。上海民企正從“跟跑者”轉向“規則共同定義者”。
高起點強化本土韌性，構筑風險防控“護城河”。 面對全球供應鏈“短鏈化”“區域化”趨勢，上海民企以長三角一體化戰略為支點，構建“嵌入式”區域生態圈。比如，拼多多旗下“多多跨境”打通長三角200個產業帶，形成“全球市場+區域制造”的彈性網絡。這種根植性發展模式，使企業既能獲取全球化紅利，又可依托區域集群化解“斷鏈”風險。通過跨域融合與范式創新，打開價值創造新空間。
亟待從“優勢疊加”到“系統重構”的范式變革
必須看到，在全球經濟格局劇變與技術革命浪潮的疊加沖擊下，上海民營經濟也面臨著制度優勢邊際遞減、全球資源配置脆弱性增強、垂直生態路徑依賴等嚴峻的挑戰，需要實現從“要素優勢疊加”向“系統能力重構”的范式變革。
（一）優化制度供給模式，力爭政策與市場共振
一是開展前沿領域監管試驗 。通過設立“挑戰響應型”政策實驗室，建立壓力測試沙盒機制等，開展前沿領域監管試驗。針對部分風險場景，允許企業開展技術替代預演和規則彈性適配。對標CPTPP、DEPA數字貿易規則，在臨港新片區試點跨境數據“分級分類”流動，打造制度型開放標桿。
二是推進國際規則對接與標準輸出 。支持民營企業參與國際標準制定（如6G通信協議、AI倫理準則），在臨港新片區設立“國際標準創新服務中心”，提供技術合規性認證服務。
三是構建寬松監管氛圍 。建立健全信用修復機制，營造鼓勵創新、寬容失敗的社會氛圍，對企業家失信行為給予重建信用的機會。在制定監管政策時，考慮企業實際困難，合理設定容錯空間，減輕企業經營負擔。優化民營經濟監管方式，推行遠程監管、線上監管，避免多頭檢查、過度留痕等形式主義問題，減少不必要的干預。
四是優化政策傳導機制 。簡化政策傳導用語，使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表述政策內容，確保政策接受者快速理解政策核心。建立多渠道傳播機制，強化政策解讀與培訓，建立反饋與評估機制，出臺政策應事前有模擬、事中有評測、事后有復盤。
（二）優化要素配套機制，重構全球資源整合模式
一是鏈接全球資源，打造民企“出海跳板” 。開展制度型開放試驗，利用“引領區”政策優勢，在數據跨境、知識產權保護、科研物資通關等領域形成國際對標規則，建立民營企業“跨境研發協同平臺”，支持民企在海外設立離岸實驗室。積極開展跨境流動數據試點，推進規則對接與標準輸出。建設民營經濟總部基地，支持拼多多、攜程等搭建全球供應鏈指揮系統。
二是優化要素配套機制，構建成本梯度體系 。推廣“混合用地”制度，降低民營經濟綜合成本。根據企業規模、發展階段、風險等級等因素，建立差異化的成本分擔機制，以降低企業成本，激發市場活力。
三是提供切實金融支持 。用好政府引導型基金，加大對關鍵環節基礎研發的資金投入，發揮政府引導型基金的牽引作用，鼓勵風險投資進入相關領域。建立銀行間合作基金，通過銀行間合作為優質企業提供產業基金配套，增強市場競爭力和抗風險能力。提供針對性的金融補助，精準識別企業金融需求，制定實施針對性的金融補助政策，充分利用金融科技手段提高服務效率和精準度。
（三）重塑產業生態系統，從“鏈式整合”到“網絡協同”
一是構建三維創新生態，實現從單點創新到系統攻堅 。通過“鏈主+場景+數據”的三維架構，構建起垂直細分領域的創新生態圈，形成“解決方案—標準輸出—生態擴展”的演進路徑。強化市場主導的創新機制，減少對國企和外資的路徑依賴，扶持本土科技型中小企業，鼓勵“硬科技+場景驅動”創新。強化鏈主企業生態賦能，打造硬科技創業社區，重塑產業生態網絡。
二是針對智能終端、生物醫藥等賽道，建立“鏈長+盟主”機制 。通過建立“設備共購平臺”，方便企業聯合采購相關設備，降低授權成本。
三是開放更多的新產業應用場景，大力發展新質生產力 。AI、機器人等產業方興未艾，未來的重點和難點在于技術商業化，而上海民營企業在這方面具有優勢。比如新能源汽車的競爭賽道是自動駕駛，上海可以在臨港劃定“未來產業試驗田”進行探索。
上海民營經濟已從“政策紅利驅動”轉向“系統能力驅動”，其發展實踐關聯著一座城市的產業升級，也在一定程度上承載著中國參與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改革的深層探索。這指向城市發展能級提升之道，涉及中國民營經濟穿越周期的密碼，也正深入探索著制度創新與生態協同的參考范式。
（作者為上海前灘新興產業研究院首席研究員，復旦大學大都市治理中心特聘研究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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