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面對日益加劇的氣候挑戰，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各國都需要加快推進全方位的綠色轉型。作為全球氣候治理的積極參與者和倡導者，中國如何發揮自身優勢，更好推進全球范圍內的氣候合作，已經成為中國政府和國內企業共同的挑戰。為此，在《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二十九次締約方大會（COP29）召開之際，我們采訪了長期致力于中歐能源轉型合作的博眾智合能源轉型中國區總裁涂建軍，請他談一談對綠色轉型的理解和建議。現將采訪內容整理如下：
問：在綠色轉型過程中，我國提出進一步加強國際合作，尤其是推動與包括周邊國家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合作。作為長期致力于中歐能源合作的專業人士，您怎么看待目前的中外能源轉型合作？
涂：中國目前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如果按照購買力平價來算，中國甚至已經超過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經濟體。我們還是全球第一大能源消費國、世界第一制造大國、全球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國和最大的清潔能源市場。但是另一方面，如果從人均指標來講，中國目前還沒有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發達國家。由于具備了以上特征，中國完全可以在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起到一個橋梁和紐帶的作用。無論是與發達國家陣營還是和發展中國家陣營，中國都可以在資金以及經驗上進行一個更加平等和順暢的交流。我在主持中國和東南亞國家之間的能源氣候領域國際交流對話的過程中發現，東南亞地區有很多機構對中國在上述領域的經驗和教訓更為關注。
具體到中歐之間的合作，雙方各自都有一些比較優勢。歐盟在標準制定、立法以及清潔能源技術的研發等領域有非常大的優勢。而中國尤其是近幾年來不但成為全球最大的清潔能源制造大國，而且還是全球最大的清潔能源市場。所以中國在實現清潔能源技術規模經濟這個領域有非常巨大的比較優勢。包括在太陽能、風能、電池、電動車等諸多領域，中國都擁有非常大的比較優勢和極高的全球市場份額。
當前，中歐雙方在清潔能源貿易領域出現了一些摩擦。由于近年來溫室氣體排放不斷攀升，氣候危機以及由此帶來的極端氣候事件已經成為威脅全人類的一個巨大挑戰。在以上大背景下，包括中歐在內的全球主要經濟體需要共同克服負面干擾，求同存異，找出關鍵問題所在，以便推進政治可行而且互利共贏的國際合作，以便共同解決能源及氣候領域的諸多挑戰。全球能源轉型的前景光明，商機巨大，未來蛋糕會越做越大。我相信，通過各方的積極努力一定可以找到一種合理的機制安排，實現中歐在清潔能源轉型領域的利益共享。
博眾智合除了推動中歐之間的合作，還會邀請日韓以及東南亞國家利益相關方參與能源氣候領域的對話交流。展望未來，中國還需要更加積極主動地走出去，以創造出更多的國際交流合作的平臺，更多地與包括周邊國家在內的全球南方國家進行能源氣候領域的實質性合作。
問：中歐合作可以帶來互利共贏，但目前歐洲對中國的產品尤其是新能源產品也采取了一些限制措施。那么您認為中國的企業應該如何應對這種限制？
涂：一方面，我覺得國內的有關企業要和政府部門以及行業協會做好溝通的工作。這樣大家才能基于一個統一的立場與歐方進行相關的溝通協商。另外一方面，有比較優勢的龍頭企業要更多地想著如何出海。中國企業出海可以考慮以下兩個方向：一是去歐洲國家進行投資設廠，這樣企業的產品和服務就能夠在相當程度上規避貿易摩擦的影響。
另外我個人認為還存在一個有巨大潛力的領域，就是中歐在第三方市場的合作。歐盟提出的“友岸外包”涉及北非、東南亞等區域，上述地區其實跟歐盟以及中國都有比較良好的政經關系。如果我們的企業在這些國家進行投資，一方面能保證本企業對歐盟的出口不會過多受到中歐貿易摩擦的干擾，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歐盟增強自身的供應鏈韌性。
比如說中國企業去埃及發現當地有比較好的太陽能資源，可以投資光伏發電項目，但是由于當地市場的消納空間有限，就會有企業想到通過太陽能發電來生產綠氫或者是綠氫的衍生物，包括綠氨、綠色甲醇等。這些產品如果運回中國其性價比并不高，而附近的歐盟正好提出要在2030年之前從周邊國家進口1000萬噸綠氫的規劃，那么中國企業在埃及這類國家的綠氫項目其實應該優先考慮與歐洲企業進行合作開發。所以，未來中歐在第三方市場找到一種互利共贏的合作機制其實是非常重要的。
問：近幾年隨著國際形勢的變化，歐洲在安全和發展戰略上進行了一系列的戰略調整。今年6月份歐洲議會選舉也能看出來這種調整的趨勢。傳統綠色議題正讓位于安全議題。綠黨的民眾支持率明顯下降。您覺得這會對歐洲的綠色轉型之路產生哪些影響？
涂：2024年是一個超級大選年，全球有超過一半以上的人口要在今年進行各種形式的選舉。今年6月的歐盟議會選舉中一些政黨的得票率的變化調整原因是復雜的，但這并不意味著歐盟的氣候變化政策或綠色轉型政策的改變。與其他地區尤其是美國相比，歐盟在包括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新冠疫情以及俄烏沖突等歷次重大危機后的表現都表明其主流群體對綠色清潔能源轉型和全球氣候變化的堅定態度。
另外，我個人多次到訪歐洲，一個深切直觀的感受就是歐盟的整個體制一直是在高效運轉的，歐盟借助危機多次推動出臺了一系列的能源和氣候領域的法案。我認為選舉帶來的一些短期的小波動不會動搖歐盟長期堅守的清潔能源轉型和氣候議程的政治決心。
問：在經濟社會全面綠色轉型過程中必然會帶來諸如就業崗位流失、生產成本上升、利潤水平低等一系列負面影響。那么我們為什么要堅持進行轉型呢？
涂：中國是全球最大的清潔能源市場和最大清潔能源設備制造大國。根據國際可再生能源署的統計，2023年全球可再生能源領域的就業人數達1620萬，其中有738.8萬來自中國，所以說能源轉型的過程雖然會淘汰一部分舊有的崗位，但也必然會創造出大量新的就業機會。我們既不要夸大替代效應對社會穩定的沖擊，也要看到轉型帶來的新機遇。
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2013年中國煤炭與洗選行業的從業人數高達611萬，到現在雖然中國的煤炭的產量持續上升，但是相關就業人數已經降到不足260萬人。在短短十年左右的時間內，整個行業的就業人數就被腰斬了。這一方面與新興能源行業對煤炭行業的替代有關，另外一個重要的方面就是技術創新，包括機械化和自動化帶來了勞動生產率大幅提高，機器完成了對人的替代。所以上述領域的就業下降是一個非常自然而且難以逆轉的過程。
問：去年COP28取得了一系列的突破性成果，那么您認為在今年的COP29會上有哪些重點內容值得關注？對本年度的會議您有哪些期待？
涂：去年的COP28會議取得了很多成果。我本人也在迪拜親眼見證了全球宣布開啟退出化石能源的進程。這是非常了不起的。另外迪拜會議提出到2030年把全球可再生能源裝機提升到3倍的水平，這也讓全球能源氣候圈比較振奮。我個人認為在COP29上，化石能源如何退出、資金的來源與分配等議題會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
在今年的COP29上，博眾智合首先會聚焦“青年與全球氣候治理”的主題，我們希望推動更多的青年人參與到全球氣候治理中來。現在全球能源轉型以及氣候變化領域之間面臨諸多的挑戰，僅僅憑借我們這一代人的努力暫時可能不能完全解決好，還需要寄希望于未來一代。另外一方面，年輕的一代人的思維更少受到一些傳統的觀念或者潛規則的影響，他們更有潛力在清潔能源轉型和氣候變化領域找到一些創新性的解決方案。所以我們對年輕人參與全球氣候治理寄予厚望。
另外，博眾智合在11月18日還會與合作伙伴在巴庫聯合舉辦一個主題為煤炭轉型經驗教訓國際交流的COP29邊會。在中國即將進入“十五五”這個承前啟后的關鍵五年規劃期之前，我們希望以上會議以及博眾智合代表團在巴庫參與的其他活動能夠為中國2030年前碳達峰、2030年后進入碳中和期找準我們及合作伙伴未來需加大力度添磚加瓦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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