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曾經(jīng)有一所頗負盛名的大學,它擁有先進的教學理念,擁有先進的飛機和機場,擁有專業(yè)的實習工廠,卻因九一八事變被迫流亡,只走過短短6年的辦學時光。
它就是馮庸大學,如同一顆璀璨的流星,劃過暗黑的夜空。探尋馮庸大學的傳奇故事,記者找到了其留存至今的十余首校歌,包括《馮庸大學校歌》《馮庸同學歌》《義勇軍歌》《新青年歌》《奮斗歌》等,這些激昂的旋律,至今仍傳揚著那個年代青年一往無前的奮斗精神。
青春!青春!不做白頭翁
漫步于沈陽市鐵西區(qū)滑翔小區(qū)的喧鬧街頭,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回到九一八事變前的歲月,你會聽到瑯瑯的讀書聲,你會聽到飛機的轟鳴聲,你還會聽到昂揚的歌聲——
“興安嶺南遼水東,英靈瑞秀鐘……謹記學行實踐,救國以工,富貴等鴻毛……正義放光毫,強國富民賴賢豪。”
這就是《馮庸大學校歌》,馮庸大學師生每天必唱的曲目。
中國當代作家雷加曾是馮庸大學中學部的學生,他在《四十年間——雷加回憶錄》中寫道:每天早晨起床號一響,宿舍大門會被校長馮庸打開。他手拿一根狗頭銀飾手杖連連敲著地板,那號聲和手杖的威力,令學生紛紛從床上跳起,沖出宿舍門,洗漱、集合、早操。早操多半是跑步,早操前要先唱校歌。
從校歌中,不難看出馮庸大學的辦校初衷——工業(yè)興國,先育人才。
馮庸這個名字常常是和張學良連在一起的。張學良創(chuàng)辦東北大學,馮庸氣魄更大,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學校,并獨資經(jīng)營。
馮庸的外甥張文琦晚年一直致力于馮庸和抗日戰(zhàn)爭相關歷史研究。他自豪地說:“舅舅拿出馮家?guī)缀跞考耶a(chǎn),創(chuàng)辦了馮庸大學。”
1927年8月8日,馮庸大學成立,校址位于鐵西汪家河子村,也就是今天的鐵西區(qū)滑翔小區(qū)一帶,時年26歲的馮庸擔任校長兼訓練總監(jiān)。
每次描述起這所不復存在的大學,張文琦的眼中都有異彩:
它是中國第一所擁有軍用教學飛機和機場的大學。為了讓工科學生掌握世界先進的飛機制造與維護技術,馮庸大學不僅在校園內建有機場,還陸續(xù)從國外訂購了7架飛機,其中“遼鶴”號生產(chǎn)于英國,被譽為最小的運動飛機。
它擁有實習工廠。馮庸強調工業(yè)救國,為支持馮庸辦學,張學良將當時的奉天大冶廠捐給學校作實習工廠,其中包括鐵工廠、木工廠、發(fā)電廠、印刷廠、電氣實驗廠、機械實驗廠、材料強弱實驗廠等。
它重視軍事訓練。馮庸規(guī)定,除課堂上應講授的課程外,人人都要接受軍事訓練,教官都是從軍校請來的。每日實行強迫運動一小時,即便是嚴冬積雪,學生也要坐臥雪地反復苦練,以增強體魄、培養(yǎng)毅力。當時沈陽人都把馮庸大學與東大營、北大營兩個軍營相提并論,稱為“西大營”。
解放!解放!猛擊自由鐘
為了紀念這所與眾不同的大學,張文琦在營口遼河老街上創(chuàng)辦了一座馮庸大學抗戰(zhàn)博物館。在這里,他用老照片、史料還原了馮庸大學流亡的起點:正因為馮庸大學有飛機、槍支,堪稱“西大營”,1931年9月21日下午,日軍沖進馮庸大學,將師生圍困于操場,逼迫學校交出槍械,強令學生當天全部離校。
“馮庸大學的師生迫不得已,只能別離故土、流亡關內。”張文琦說,經(jīng)過多方協(xié)調,1932年10月1日,馮庸大學在前陸軍大學校舍復校。一排排灰瓦平房用作教室和宿舍,還有一個大操場用以軍事訓練。宿舍中沒有床鋪,學生就以地為席、移磚為枕。教室內缺少桌椅板凳,教員中坐講授,學生環(huán)立敬聽。
被迫從故土連根拔起的馮大師生,如何能忘記九一八事變的炮火,更何況他們滿腔愛國的熱血,又是青春年華。
軍事訓練成為馮庸大學師生的流亡日常。雷加回憶錄中寫道:“軍事教官在我們生活中一直占主導地位,現(xiàn)在目標更加集中,再沒有比軍事生活更能鼓舞斗志的了。我們每天早晨從跑步開始,做著各項軍事活動,仿佛為了一個切近可靠的目標。”
每逢皓月當空,馮大師生遙望關外的家鄉(xiāng),曾經(jīng)“工業(yè)救國”的夢碎,取而代之的是“還我河山”的壯志。為此,他們新編了校歌——
“太平洋西黑海東,大陸嘯腥風。馮庸同學拔劍起,猛擊自由鐘,壯矣哉……百年奇恥恨難忘,還我河山志悲壯……解放!解放!向前攻!”
新的校歌從頭到尾貫穿著愛國主義情感,它將九一八事變定位為“百年奇恥”,在當時與蔣介石的“不抵抗政策”針鋒相對,激勵了許多熱血青年投身抗日救亡運動。
唱著這樣的校歌,馮大師生澎湃著報國志,恨不能馬上“拔劍起”“猛擊自由鐘”“向前攻”!
淚光!血光!馮庸同志不畏強
“他們確實做到了‘拔劍起’,成立了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慷慨赴國難。”89歲的張文琦撫摸著一張張老照片中的年輕面龐,向記者講述著馮庸大學樹起抗日義勇軍大旗的那些感人故事。
淞滬戰(zhàn)役打響后,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在馮庸的率領下,身著黃呢軍服,肩背紅綢大刀,雄赳赳氣昂昂奔赴上海參戰(zhàn),參加陣地宣傳和救護工作。“這張照片是淞滬戰(zhàn)役時,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在瀏河前線。他們當時組建了野戰(zhàn)醫(yī)院,為前線指戰(zhàn)員包扎傷口。”張文琦說。
淞滬戰(zhàn)役時,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組建了野戰(zhàn)醫(yī)院。圖為在瀏河前線,義勇軍為傷員包扎。 受訪者供圖
在當時,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開赴前線是一條爆炸性新聞。義勇軍中有女兵,女兵的頭像登在了《中華》畫報上,這個消息立即傳遍了全國,這對全國抗日士氣的鼓舞是巨大的。
有馮庸創(chuàng)作的3首《馮庸義勇軍軍歌》為證——
“馮庸殲日義勇軍,昂昂仗義行……壯亦哉!日暗風腥,威勢撼山陵……舍身哉!犧牲軀殼救吾眾生。”
“馮庸,馮庸,馮庸義勇軍……誓維民族光,威揚沙場,慷慨赴國殤……淚光!血光!馮庸同志不畏強!”
“河山缺!烽煙烈!馮庸同志決不甘淪喪……敵愾!慷慨!姊妹兄弟,兄弟姊妹,寧愿頭顱碎!”
現(xiàn)存于馮庸大學抗戰(zhàn)博物館的《馮庸義勇軍軍歌》歌詞簡譜。 受訪者供圖
唱著《義勇軍軍歌》,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滿懷悲壯的決心和覺悟,從上海到北平,又從北平到熱河,點燃了一簇簇抗日義勇的星火。
為了尋找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的足跡,張文琦輾轉于遼西大地,他多希望這三首《馮庸義勇軍軍歌》能再次在這片土地上唱響。
“熱河抗戰(zhàn)中,馮庸率領各校學生組成學生抗日義勇軍,奉命布守熱河省凌源縣,是抗日義勇軍第七路軍的主力。他們曾在這里拋頭顱、灑熱血!”透過張文琦的講述,我們仿佛看到了馮庸的不甘心:在凌源失陷后,部隊被打散,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撤回北平;1933年6月,馮家私產(chǎn)基本耗盡,馮庸大學再也沒有恢復學校的力量了,經(jīng)張學良同意,馮庸將學校并入東北大學。
世上再無馮庸大學,但“馮庸同志不畏強”的歌聲不滅。
責編:姚晟琦 審核:劉立綱
(張曉麗)